不息

浪漫至死不渝。

【忘羡|十幸之三】知己同白发

 下雪了。

早春的雪本该没有寒冬时节凛冽,但此刻身处比兰陵还要往北数百里的一处穷乡僻壤中,这场大雪还是洒落得纷纷扬扬,如漫天飞舞的鹅毛一般。

魏无羡抬头一看,天也快黑了。看这架势,今日是没法上山了。

对此,蓝忘机倒不甚在意。二人调转了步伐,在山下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歇息。

偏僻地方的小客栈只剩下一间窄小得可怜的单人房,那张木床怎么看也没办法睡下两个大男人。然而,魏无羡却反倒觉得这好正合了他的意。

火盆里烧的是最普通的那种黑炭,味道不太好闻,时不时还会发出崩裂的声响,飘出几道青烟来。魏无羡窝在静室时烧惯了上好的银骨炭,如今正饶有兴致地拿了把铁叉,拨弄着炉子上面那一层裂开的炭屑。

一边拨弄,一边睨着眼睛地去打量蓝忘机的表情。只见后者一如习惯那般坐到桌边,取出一块布巾,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

魏无羡看着他的动作,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

这趟远行走得十分突然,又好似全无理由。在一起这么久了,迟钝如魏无羡也发现,除非不得已,不然蓝忘机总会尽量避免在天气不适时带他出门——当然了,他自己执意要出去玩儿的那不算。

魏无羡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原本是想跟蓝忘机抗议两句的——他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风?但话到了嘴边又突然觉得似乎没什么底气。再者,能这样被人疼着他也觉得挺不错的,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此时的魏无羡心中着实有几分疑惑。没听谁说这附近闹过什么事,去问蓝忘机,也只得了个“拜访故人”的回答,详细的却不肯说了。

蓝湛真是长进了,神神秘秘的,还跟他卖起关子了。魏无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反正能跟着蓝湛去哪儿都是好的。

那边蓝忘机擦完了桌子,整理好床铺,亲力而为地做完了所有本该由客栈伙计做的事,将桌上那盏烛灯推了推,重新坐了下来。

按照往常,接下来他就该拿出本什么圣贤书研读了——说来也是奇怪,看书似乎是蓝忘机闲暇时唯一的消遣活动,魏无羡还没见他做过别的什么。可今天,他却是解开了背上的琴囊,把忘机琴取了出来。

魏无羡挑了挑眉毛。

蓝忘机擦试过琴身,将琴于桌上放正,左手虚按徵位,右手轻拨琴弦,按出几个泛音。

魏无羡问:“这是在做什么?”不像是要弹哪首曲子。

蓝忘机解释道:“校音。”

魏无羡了然:“这么说来,你还没教过我这个呢。改日一并教了呗蓝先生。”

蓝忘机自然毫不犹豫地应了好。

自上回蓝忘机“手把手”地教他操了一回琴,不知不觉已过去快一年。可如今看着昏黄烛光下蓝忘机端坐于桌前的身影,他竟恍惚觉那件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之后,魏无羡凭自己的本事学会了许多曲——他本就聪明,一点就通,着实是不怎么用教的。真央着蓝忘机教他,一般到最后都要变了味,音啊曲啊根本学不了几个。

并非蓝忘机不是好老师,实在是魏无羡自己总是“心怀不轨”。

在静室弹奏忘机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魏无羡屈指可数的能静下心去做的事。

想起来他还颇得意:不管是蓝湛的人还是蓝湛的琴,我都是最熟悉的。就连蓝湛的剑也……

蓝忘机突然抬起头:“什么。”

魏无羡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道:“没什么,我说你剑使得真厉害。”

心中还不忘懊恼,这个想什么说什么的毛病也不知何时才能改掉。

火盆里的炭火被扒拉得七零八落的时候,魏无羡总算彻底失了兴趣,把铁叉丢到角落里,三两下滚到蓝忘机身边,“蓝湛,我好无聊。”

蓝忘机垂着眼睛拨了一下弦:“那便睡吧。”

魏无羡软声道:“还太早,睡不着。你唱个歌给我听呗。”见蓝忘机没有反应,不死心地改口,“要不,你给我弹首曲子也行嘛。”

蓝忘机动作利落地校完音就毫不犹豫地把琴收回了琴囊中,淡淡地回了他两个词:“夜深,扰民。”

魏无羡心道这荒山野岭的能扰到谁,又想蓝湛对于夜深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他说对了——这偏僻的地方确实太无聊了。不依不饶地闹了半天,没闹出来半首曲子,反倒是把蓝忘机整个人给闹起来了,雪白的衣袖一扬,就把他拦腰一抱扔上了床。

后背陷进早已铺好的柔软被褥中,魏无羡支起一点手臂,笑嘻嘻地看着居高临下的蓝忘机:“蓝湛,我觉得这张床睡不下我们两个人,怎么办?”

蓝忘机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袍,向他压过来,不容置喙道:“挤一挤就好了。”

夜里的风雪很大。客栈那扇脆弱的窗户像是承受不住似的,被大风吹得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蓝忘机从浅眠中醒来,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打算下床对付一下那扇不断制造噪音的窗户。可他刚一动,紧紧贴在他身边的那人就小声嘟囔了一句:“……蓝湛?”

蓝忘机以为魏无羡也被吵醒了,问:“怎么了。”

“……”魏无羡半晌没有回答,在这张窄小的床上十分艰难地翻了一个身,两条手臂紧紧地缠了上来。

透过滑落至鬓边的几缕头发,蓝忘机看到,那人的双眼分明还是紧闭着的。

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魏无羡的头发,柔声道:“我不走。魏婴。”

看着人重新安静下来,蓝忘机侧过身子,指尖发出浅浅的蓝光,在浓重夜色之中缓缓向窗边而去。

那扇嘎吱作响的窗户很快安静了下来。

 

次日清晨,雪还是没有停。不过较之前相比,已小了很多。

魏无羡被蓝忘机从暖和和的被窝里拉起来的时候,还十二分的不情愿:“这才什么时辰啊?再让我睡一会儿。”

最后,他还是被桌上热粥的香气饿醒的。

昨天晚饭吃得早,后来又那样折腾,难免现在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魏无羡打着呵欠下了床,慢吞吞地在桌边坐下,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对着蓝忘机的方向张了口:“啊——”

蓝忘机替他理了理松散的衣襟,“先去洗漱。”手上却已经舀了一勺热腾腾的肉粥,吹凉了些,喂进他的嘴里,权当给他先垫垫肚子了。

 

等到磨磨蹭蹭出了门,进了山,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魏无羡还在犯困,索性紧紧地倚在蓝忘机身边,让他一手揽着自己的腰,一手撑着把伞,步履平稳地前进。

山中偏静,鸟雀的声音很少。方才抽条的树尚不成林海,风过无声,也如同刚从睡梦中苏醒一般。

快到半山腰,耳畔却忽然传来淙淙流水声。魏无羡眼睛一亮,困意顿时去了大半,从蓝忘机的伞下跑了出去,寻到了那条小溪边。

天气寒冷,空中还飘着雪花,潺潺流淌的溪水却没有结冰,依旧欢快地绕过层叠岩石,头也不回地向山脚下奔去。水面镜子似的,清澈极了,还落了几片常绿树的老叶,被风吹得悠悠打转。

此情此景,着实让人心情愉悦。魏无羡情不自禁地背起了手,口中哼着一曲小调,几步走到蓝忘机前面去了。

蓝忘机也没有追上去,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直保持着四五步远的距离。

走着走着,魏无羡忽然一个转身,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直直地与那双望向他的浅色眸子对了个正着。

他一下子忘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一件不管是于现在还是于过去都已很久远的事。

蓝忘机见他愣愣的不说话,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魏无羡眨眨眼睛,瞳孔中那一点光芒跳动了两下,笑着对蓝忘机道:“蓝湛,我累了,你背我走。”

“……”蓝忘机提醒他,“我们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魏无羡却已经手脚并用地贴了上来,“没办法,谁叫我就是个柔弱的男子呢?”

“……”

蓝忘机无奈地看了看他,妥协地走到他身前,慢慢弯下了腰。

魏无羡也不客气,说让背就让背,伸腿一跨,稳稳地趴在蓝忘机的背上。

淡淡的檀香味忽然之间放大了好几倍,有那么一瞬间让他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于是他干脆低下头去,在蓝忘机后颈处用力吸了吸鼻子。

蓝忘机起身的动作一僵,“别闹。”

魏无羡哈哈大笑,把脸贴过去,在他的背上蹭了蹭。

蓝忘机背着魏无羡,沿着那条叮叮咚咚的小溪水,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魏无羡心满意足地伏在他背上,像是吃了颗糖的孩子,浑身上下都甜丝丝的。

他侧过头望着那条小溪,想到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片山林,一条小溪。溪水上飘着几片叶,他回过头去,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只是那水上的叶子是红枫,那白衣少年……也是肯定背不了他的。

若是刚才跟蓝湛说我想背他,他肯定不会同意的。魏无羡想。

他忘记是蓝忘机说的还是他自己说的了,他们二人不论谁背谁,似乎都是在最坏的情况下。

听着耳畔欢快的流水声,魏无羡抱紧了蓝忘机的脖子。

 

等到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魏无羡让蓝忘机背了一阵子就不好意思再让他背,毕竟是爬山——虽然蓝忘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累,但他却觉得再这样下去堂堂夷陵老祖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早春的山林尚没有太多的繁茂枝叶遮挡,白雪也没有积下多少,视野还算开阔。

魏无羡跟在蓝忘机的身后,很快来到一处十分隐蔽的林间小屋前。

他心中一亮:莫非蓝湛要找的人就住在这里?

可细看周遭,却找不到半点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蓝忘机转身对他道:“在此稍等,我去请他来。”

魏无羡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他看着蓝忘机推开那扇斑驳的院门走进去,控制不住地开始猜测,能让蓝忘机千里迢迢带着他过来见的人,究竟长了个什么模样。

他在门外等了半晌,踢了脚边一圈小石子,几乎就快憋不住要跟进去看看的时候,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人缓缓向外推开。

魏无羡猛地抬头望过去。

他方才在脑中想象过的白衣老者,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胡子邋遢的中年大叔——一个都没有出现。蓝忘机独自一人进了屋子,又独自一人出了屋子。唯一可说得上不同的地方,兴许只有他手上抱着的那把琴。

那不是忘机琴。忘机琴魏无羡已看过弹过太多遍了。

那是一具与忘机有几分相似的琴,斫以伏羲,通体乌黑,在晦暗天色之下流转着浑厚润泽的光气。

蓝忘机要请的,竟然是一把琴。

他的目光落在魏无羡身上,一步一步走过去,将那把琴双手呈上,珍而重之,“魏婴,这是给你做的。”

魏无羡怔怔地看着面前那把琴,突然有点分不清状况,一向的巧舌如簧也没能让他说出半个字。

他甚至忘了伸手去接,直到蓝忘机微微俯下身,托着琴身又往前送了一点,他才后知后觉地赶紧把琴从对方手里接过来。一时竟也不知是该抱在怀里,还是托在手上。

他难得露出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蓝忘机似是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握住了他一只手掌。

魏无羡抬起眼睛,似是还有些不确定:“给,给我的?真给我?这么好的琴?”

蓝忘机点点头,“给你的。”

魏无羡歪了歪脑袋,“就我这琴技,可不是糟蹋了……”

“不会。”蓝忘机打断他,目光坚定而温和,“你是最好的。”

他本想更早一些将琴送到魏无羡手中,但越是精湛的手艺越是得花时间去等待。虽说木料是早已备好的、现成的珈蓝寺悬钟木,可要耐心等灰胎干燥上二十多遍,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了。

魏无羡抱着琴,努力运转大脑开始找话说,想以此掩盖心中与他的年龄阅历都极不相符的喜悦,“斫琴人呢,我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蓝忘机摇摇头:“老先生早已不见任何人了。今日按约送来的也仅有此琴而已。”

魏无羡哑然。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话头接不下去了,人生第一次如被蓝忘机附体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勉强吐出两个字来:“好吧。”

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蓝湛,谢谢你。虽然你说过不用道谢,但……”

不会再有什么词句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了。

蓝忘机的回复,是张开双臂,把魏无羡连人带琴拥进了怀里。

怀抱很温暖,暖得让人生出落泪的冲动。

 

下山的路比来时长了许多。魏无羡如获至宝般抱着他的琴,脚下步子也不敢迈大了。

蓝忘机也不说什么,跟着他慢吞吞的步子,并肩走在他的身边。

雪不知何时停了,厚重云层后露出一点夕阳的影子,姗姗来迟地把那一片天空都染得绚烂无比。

缓到现在,魏无羡也缓得差不多了,插科打诨的本事又都一个不落地找了回来,先是踮着脚在蓝忘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问:“蓝湛,你是不是很早就想给我斫琴了?”

蓝忘机颔首:“只是想法。”又补充道,“历代……也有此传统。”

魏无羡了然。他虽不知蓝家具体是个怎样的传统,不过既然家训中以琴为道,给结发道侣斫一架琴,似乎也十分合理。

他思忖道:“既然你的琴叫‘忘机’,那我这把肯定就叫‘无羡’了。真好,也省得再去想破头了。”

蓝忘机忽然转过头来:“不试一试么。”

“什么?”

蓝忘机的目光落在被他紧紧抱在手中的那架琴上。

魏无羡笑道:“也是。有了新琴,按理肯定要先弹一弹的。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倒把这茬忘了。”

他很快地环顾一周,跑过去在一棵树下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琴平放在膝上。

凑近了看,只觉乌黑琴身上那道流转的光气更加迷人,美得让他几乎挪不开眼睛。

魏无羡试探地伸出手,先弹了一个最简单的散音。古朴澄澈的琴音自他指尖之下传出,带着震动的余音缓缓消散在空气里。

他心中一动,接连几下拨按。乐音如流水,从琴弦之上倾泻而出。

蓝忘机凝眉评价道:“略感生涩。”

魏无羡笑道:“毕竟是新琴嘛,弹开就好了。”他向蓝忘机眨了眨左眼,递上邀请,“怎么样,含光君可否赏脸与在下合奏一曲啊?”

蓝忘机依言取下忘机琴,一掀衣袍下摆,在他的身边坐下,问:“你想弹什么。”

魏无羡想了想:“就前阵子学的那首《高山流水》吧。谱子我还记不太熟,蓝湛你弹得慢一些。”

蓝忘机:“好。”

两个人,两张琴,一支相同的曲。第一声散音微有前后之差,在琴弦上响起,之后便如同融合在了一起,声声皆归于和谐。若不是二琴音色有别,真要让人以为那只有一人在弹奏了。

然而魏无羡心里清楚,自己充其量也就能做到不弹错而已,琴声之所以能如此完美地重合,全是因为蓝忘机在等着他。

他从没听过七弦琴还有合奏一说。大概是因为人各有别,即使是同一张谱,同一首曲,不同的人也能弹出不同的韵味——哪怕是同一人,若是心境转变了,恐怕他指下的琴音也就变了。

魏无羡忍不住侧过头去看蓝忘机的表情。只见那人专心致志地凝望着琴弦,满目柔和神色。

心中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拨弄了一下,魏无羡神思一荡,指下就弹错了一个音。

“哎呀。”他的手离了弦,悬在空中。

蓝忘机也停下了。五指轻按琴弦,问道:“感觉如何。”

魏无羡点头如捣蒜,夸得真心实意:“好极了,棒极了!就是我现在还发挥不出它的本事!哈哈哈。”

蓝忘机看着他道:“不急。”

魏无羡:“是啊,不急。”

他信手拨过七弦,却是把琴收了起来,拍拍衣服,站起了身。腰侧鲜红的笛穗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被他揪在手中拔了出来,夹在指尖转了几个来回。

魏无羡斜倚上树干,将陈情横至唇边,笑道:“琴嘛,回去还得好好练练——现在还是先吹我的笛子好了。”

他冲蓝忘机扬了扬眉,后者微微低下头,左手点徵,右手按弦。

起风之时,枝上新叶沙沙响动。琴声与笛声也在同时缓缓流淌而出。

笛声如飞鸟,琴声如流水,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两道乐音不约而同地汇成同一支曲调,吹送进清风之中,回响在整个山林之间。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

就如那一天,蓝忘机牵着小苹果的缰绳,神情专注地看着他,开口道:“曲名,《忘羡》。”

天幕之下,一切都在缓缓沉进黑暗之中。只是琴笛相和之音仍在空气中流淌,将万物带入夜色,也引向下一个黎明。

缱绻时光,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

 

 -完-


文/泠依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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