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浪漫至死不渝。

【忘羡|遇色·杏色】藏杏

   

 

且说含光君与夷陵老祖四海云游后,逢乱必出除恶歼邪,这一双人被世人熟知,已经许多年了。

他们踏足过的地方如今流传着“含光君怒杀食人煞”、“老祖妙击雪魔头”——这样不甚靠谱的民间故事。

纵然故事中的魏无羡英勇非凡,但仍有人记得魏无羡前世的种种孽行,时常跳出来讥讽人们将他捧得太高,“逢魏必吵”多年来是如此,成了常态,让人见惯不惊。

左右魏无羡本人没说过什么,功过是非浑不在意,任由他们乱写无字碑。重活一世他看得要通透得多,不受这些流言束缚,过得随性又自在。

这一年初夏,随性又自在的魏无羡和他家含光君落脚在北方的一座山上。

山上圈了一片果园,远远看绿中带黄,全是杏树。

正是杏子由青转黄时,果实坠在枝丫间,开始散发青涩的果香味,比甘甜的成熟果香要清新一些,主人家的姑娘偶尔会采回去放在屋里,比熏香还要好用。

魏无羡在园子里转了转,袖筒里已经塞满了果子。

他再伸手摘一颗黄绿相间的杏子时,瞥见了蓝忘机不赞同的眼神。

“你没吃过青杏吗?”魏无羡眨眨眼,“能吃的,很好吃!我小时候和江澄去别人家偷青杏……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偷完就躲在外边吃完了再回去,否则会被虞夫人揍。有一次贪心摘多了,吃得我俩直倒牙。”

魏无羡说着递给蓝忘机一颗:“尝尝,杏是杏,青杏是青杏,不一样的。”

蓝忘机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口感生脆,嚼一下就感觉汁液溅了出来。

“……”蓝忘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酸吗?”魏无羡被他表情逗得狂笑,在他咬过的地方也啃了一口,“小孩子比较喜欢这种刺激的酸味,多吃几口就像返老还童啦!”

最后魏无羡还是没能把采的杏全吃完,他感叹着不能和小时候比了,也学主人家姑娘把青杏放在屋里,满室清香。

 

眨眼过了大半月,杏子彻底褪去青皮和酸涩,出落得金黄肥硕。

对于果园主人来说,收获的颜色就是杏色,暖黄的杏儿压枝低,薄皮多汁,酸甜可口,要抓紧时间采下来才好出售。

他们俩帮主人采了不少,主人赠他们两大筐去吃。杏是顶好的杏,又大又甜,但他们两个人吃不完两大筐,魏无羡就借了主人家几个大酒坛,挑长得最好的杏子仔细去蒂去核,同冰糖和白酒一起放进了坛中。

都说酒鬼才最会酿酒,魏无羡偶尔酿一点喝着玩,不过果酒还是第一次。

“诶你还记得吗……”魏无羡剥着杏子,突然开口,却是一顿。开了这个话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生生梗在了喉咙里。

“怎么?”蓝忘机正在帮他处理杏子,手下飞快,闻言停下来看他。

“温家四叔。”魏无羡摇摇头,“我忘了,你没见过他。”

蓝忘机垂下头,缓慢而仔细地给杏子去着核。

“四叔的果子酒酿得好,很香。”魏无羡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我……我们都挺爱喝。山上没有别的酒,这个也算琼浆玉露了。”

蓝忘机听到“山上”时刚好剥开杏肉,手劲一大把杏肉捏烂了,汁水流了下来。

那座说不上山的山,将魏无羡的命运引向了最曲折的那条路,而魏无羡七扭八拐地走到最后,又终结在了这座山上,仿佛一个诅咒。

山上遍地走尸白骨,腐臭终年不散,蓝忘机忘不了的是烈火冲天与风雨飘摇。

可原来魏无羡记得的,是那里有过一位爱喝酒的四叔……和一坛香甜的果子酒。

 

最后杏子还剩一点,魏无羡就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抱着个小筐边晒太阳边吃。

往事一说就像牵起了绳头,连拉带拽地又让他想起了很多那时候的事。

魏无羡从不避讳那些事,他向来都是直白地剖开伤口,任它们血淋淋地敞着,然后静待愈合。

他想起他少有的下乱葬岗,是揣着一兜土特产下去的——各种野果子。

偶然遇到蓝忘机,再次遭蓝忘机劝阻,又和蓝忘机分道扬镳,只算一个插曲。

而插曲中的插曲,是他从兜里掏出来的一颗野杏子,长得格外歪瓜裂枣,好歹是全熟了的,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他丢给了蓝忘机作见面礼。

后来他俩吵得太凶,魏无羡闭嘴冷静的时候,盯着蓝忘机手里那颗杏子,突然说:“扔了吧。”

蓝忘机猛地抬头看他。

“生在乱葬岗这种地方,树上能结果才是歪门邪道,就算结了也不好吃。”魏无羡道,“比起果园的差远了,弃了才好,免得闹肚子。”

蓝忘机险些把果子捏碎:“你别想。”

魏无羡露出一个疲惫又讽刺的笑:“你看见上面的黑点了吗?其实里面已经坏透了。这从来就是颗烂果子,不扔也不行,蓝湛。”

但其实蓝忘机没扔,不管从何种意义上。

这会儿的魏无羡熟练地吐掉杏核,想着蓝忘机有时候固执得有点拧巴。

正巧蓝忘机从屋里走出来,接过他的小筐,坐在一边给他剥杏子皮和剔核。

魏无羡翘着二郎腿杏来张口,把胡思乱想都抛到了脑后。

等蓝忘机又剥好一颗,魏无羡突然握住他手腕把杏子塞进了蓝忘机嘴里。

“哎呀,你不是剥给我的吗,怎么自己吃了?”魏无羡故作惊讶道。

蓝忘机含着那颗杏子看着他,反手抓住魏无羡的手,把他扯到自己腿上,然后轻按魏无羡的后颈,抬头吻他。

杏子在两人口中咬破,汁水随着舌头的互相纠缠蔓延开来,甜味充斥着口腔。

魏无羡渐渐放软了身体,依靠在蓝忘机身上,感觉蓝忘机的手放在他腰间越揽越紧,直到二人紧紧相贴不留空隙。

魏无羡意乱情迷中想,他怎么还能惦记一颗陈年烂杏子,哪有眼前的杏子好。

 

几坛子埋在杏树下的杏子熬过了整个夏天,等暑气散去,蝉鸣渐消,落了几场夏秋交际的雨,天气就算是转凉了。

期间魏无羡和蓝忘机走了许多地方,在秋初回到果园,把酒坛刨了出来。

启坛之时,杏子酒醇厚中带果香的味道迫不及待地钻出,勾起了酒鬼的馋虫。

酒鬼魏无羡倒了一碗杏子酒,酒液呈杏色,金黄透澈,倒像杏子汁。

这一碗先祭了天地。

酒被魏无羡撒在泥土里。至于他到底是在敬哪位故人,他怕是也说不清。

 

他们这次来带了蓝思追和蓝景仪,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总出现在他们队伍里的金凌。

魏无羡奇道:“你堂堂金家家主怎么还能往外跑?”

金凌这么几年已经从秀气长得有棱有角,是正经的“俊”了,但那轻蔑的神态还是和他舅舅如出一辙:“管得着么你?”

小辈们纷纷成年有了担当,最不靠谱的蓝景仪都能开始指点后辈了,魏无羡总觉得看着这些小辈长大,才最能体会到时光当真如白驹过隙。

魏无羡向来是领着他们把家规犯个底朝天的头号教唆犯,这回带他们来也是为了喝他亲手酿的杏子酒。

五人在杏树下围桌而坐,喝酒谈天,小辈们习惯了魏无羡和他们做朋友的态度,不大拘束,聊得很开心,蓝忘机也偶尔应两句,只是没动酒杯。

喝到后半程,金凌也不知壮了多久的胆,突然说要敬蓝忘机一杯,蓝景仪的嘴巴张得都能塞进整颗杏子了,偷偷对蓝思追连声道金公子真汉子。

没等蓝忘机的手碰到酒杯,魏无羡先一步把酒杯拿了过来,和金凌的酒杯一碰:“敬你大舅,一样的,我替他喝了。”说罢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放回了蓝忘机手里。

蓝忘机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神,浅浅的笑意如同酒里的杏子香一样留在嘴角。

金凌简直气急败坏:“我是敬人家含光君……谁是我大舅!”

“大舅不知道,你亲舅在这儿。”柴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金凌下意识就是一抖。

来人简单粗暴地踹开了门,沉声道:“胆儿挺肥,翅膀硬了?说过多少次不要乱跑不长记性是不……”

“诶江澄。”魏无羡回身,在江澄震惊的目光中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喝么?”

  

魏无羡的杏子酒酿在这一年的夏秋,味道无甚特别。

只是封进去的是往事故人,酿出来的却斟给了今朝,教他一饮而尽,自此笑看朝花与夕拾。

把酒何时得言欢?

——杏子黄时,故人归时。

   

-完-

 

文/青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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