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浪漫至死不渝。

【忘羡|遇色·青碧】椿萱梦

   

   

 

这一夜,燃了貘香炉,魏无羡和蓝忘机才入眠。不久,果然一起入梦。

魏无羡站起身来,手搭了凉棚往前望,不远处有座酒楼,人声吵吵嚷嚷,不必进门也知道生意绝佳。酒楼外,长街繁华;繁华尽头,群山妩媚,绿水悠悠。两人站在梦境的边缘,这么遥遥一眺望,均觉这梦境恰似一幅既勾勒了人间烟火、又描摹了青山碧水的长长画卷,鲜活又灵动。

蓝忘机神色微动。魏无羡明白道侣的意思:这位做梦之人,必是极爱这红尘人间的。

他凝目望向酒楼,眼眶微红,脚下却一动都不敢动。

蓝忘机也不催他,只凝视着他的脸,在旁静静等着。

   

这事要从貘香炉讲起。自入了夷陵老祖手中,这古物越发得了神通。

梦貘以梦为食,游荡人间,吞噬掉人们的美梦与噩梦,机缘巧合之下,也能让这些梦境重现。所以,哪怕做梦的人已经故去,他们的梦,可能还存在于人间,飘零无定,重复上演着主人曾经的甜美或者忧惧。

那么,这些梦境里的梦的主人,他们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蓝景仪好奇地虚心请教。

蓝思追沉吟道:“梦本为虚幻。但如若梦的主人已故去,这梦境里的身影,却成了他们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魏无羡把玩着貘香炉,笑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谁说,蝴蝶就一定不是真实的呢?”

“……”一脸迷惘的景仪翻开笔记,“唰唰”记录起来。

  

魏无羡摸了摸脸,果然已经是前世那张了。深吸一口气,拖住蓝忘机的手往人声喧腾的酒楼走去。

蓝忘机觉出他掌心沁汗,轻轻反握了一下。

满酒楼的人均觉眼前花了一花,肚中暗自咋舌,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这方寸之地,竟前后脚来了这么多神仙般的人物。不久前,才有一位剑客一位女冠,看上去夫妻模样的,言笑晏晏地来打尖。众人为二人容华气度所慑,愣是腾出了一张桌子来让给他们。

这才多会儿工夫,又来了两位翩翩公子,一黑衣一白衫,各有风华,难分轩轾。

这四人齐聚同一屋檐下,竟让人生出满室华灿之感。

两位公子一进门,四下一张,便往那剑客与女冠的桌子走去。那黑衣公子不知怎地,脚步有些凝滞。

  

魏长泽与藏色目光落到了魏无羡脸上,各自轻“咦”了一声,对望一眼,诧异不已。

蓝忘机上前示礼,言道二人一路奔波劳渴,来此歇脚,然酒楼已无空席,冒昧叨扰可否搭个桌。

这可真是稀奇。

这两位,一看就是世家名门子弟,尤其说话的这人瞧装束便是姑苏蓝氏子弟,只是他夫妇二人与姑苏蓝氏极为熟稔,云深不知处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一位风采湛然的人物?另一位黑衣青年,就更古怪了,明明是第一次见,可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熟悉,让人情不自禁想亲近。

一张方桌,本是魏长泽与藏色相对而坐。谢过叨扰后,蓝忘机在魏长泽对面落座,魏无羡则坐到了母亲对面。

魏无羡这个人素日里是个话多的,此时攥紧了藏色递来的茶杯,喉头如哽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藏色妙目盈盈,望了一眼魏无羡,再瞅一眼蓝忘机,若有所思。四人相对,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魏长泽只得开口:“请教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蓝忘机恭恭敬敬如实答道:“姑苏蓝氏,蓝湛。”。

魏无羡回过神来,道:“我……我姓婴……”

“原来是蓝公子、英公子。”

此境当是魏长泽与藏色散人离开莲花坞后不久的梦境,两人已结为道侣,却尚未诞下小阿婴。魏长泽已换下云梦一袭紫衣,改作一身黑衣,长剑上却仍缀着一枚小小的九瓣莲银铃。

藏色抿嘴笑道:“我夫妇二人,前些时日还在云深不知处盘桓良久,与青蘅君、启仁兄把酒试剑。怎地一直没有见过这位蓝公子?”

如此样貌气度的人物,不太可能是蓝家的外家子弟,更何况,眉眼与青蘅君还有七八分相似。

蓝忘机从不撒谎,更何况眼前之人乃是魏婴的爹娘,沉吟半晌道:“晚辈甚少居留云深不知处,多数时间在外。”——与魏婴时常在外夜猎,也算实话。

又双手虚虚一揖,道:“青蘅君、启仁先生,都是晚辈尊敬仰慕之人。”

魏无羡听得出来,提到父亲的尊号,蓝湛的声音有一丝轻颤。

  

这可越发古怪了。明明是两位出色已极的年少才俊,偏生一个有些魂不守舍,一个自称什么“晚辈”,您和青蘅君、启仁兄根本差不多年纪好不好?藏色腹诽。只是,两人神清气定,眉眼又熟悉之极,尤其这位姓英的公子——如此一见如故的亲厚感,古怪就古怪吧!萍水相逢,何必深究。

这便招呼两人点菜,不是累了渴了吗?一点都不着急点菜吃饭的?那位蓝公子习惯性地接过菜牌,想了想,先问魏长泽和藏色爱吃什么菜。藏色笑道:“不用管我们,我们家这位,给他一盘子辣椒就行了。”

果然吃了一半的桌上,举目望去一片红红火火。

魏无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终于神态自若了几分。忍不住又望向父亲搁在桌上的长剑,剑柄缀着一枚小小的银铃。蓝忘机眸中也盛了些微笑意,依样画葫芦点了几碟火红鲜辣的菜。

藏色奇道:“你们云深不知处的人,还有能吃辣的??”

魏无羡接上母亲的话头:“我是夷陵人氏。”

“巧了。泽哥,英公子倒与你是半个邻居。”

  

魏长泽遇得一个长在云梦旁的人,心下欢喜,素日寡言的人,不觉话多了几分。

藏色则与蓝忘机开心地聊起了云深不知处,说到蓝启仁的时候,情不自禁伸手在下巴上摸了摸,满眼笑意。蓝忘机不明所以,叔父有何可笑之处?扭头向魏无羡求助,魏无羡却心里满当当只有,啊,娘笑得真好看,也眉眼弯弯起来。魏长泽嗔怪地看了藏色一眼,摇了摇头,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怎么就能得意这么久。”

本是匆匆打个尖,熟料遇上了言语投契之人,这一顿饭,不留神就吃到了日头西斜。

一开始只是说说云梦的美景、姑苏的风光,接着说起夷陵有座棘手的乱葬岗,再说起各自夜猎途中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凶险的事……

所谓倾盖如故,也不过如此。藏色心里嘀咕,未料泽哥平日里不爱说话,今日与这两个青年却如此投缘,足足说了一箩筐话,还孩子气发作,竟与那英公子比拼起谁更嗜辣。这两个青年也甚是奇妙,一坐下来就稳如泰山,没有一丝一毫想走的意思,神色中不只有知交相逢的欣喜,竟然还流露出了几分……眷恋孺慕?

  

魏长泽牵出拴在酒楼外的小花驴,与魏无羡和蓝忘机告别。

藏色站在小花驴前,瞅了瞅丈夫,知他面薄,自是不会在两位公子面前抱自己上驴,便自己坐了上去,放下帷帽轻纱,长裙曳地。魏长泽紧了紧细细的缰绳,牵在手中。

魏无羡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住了爹娘,只怕眨一下眼,就少看了一分。

蓝忘机看着这一幕却似有所悟,转头凝视魏无羡,眸中神采漾起。

魏长泽拱手道:“英公子、蓝公子,今日与两位相谈甚欢。一别之后,盼再相见。”

魏无羡深深一揖到底,低声道:“必再相见。”语尾不知不觉带上了哽咽。

站他身侧的蓝忘机突然喊了一声:“阿婴。”

他素日里说话声音又低又磁,从不曾这样高声过,而且也从未喊过“阿婴”这个称呼。魏无羡正情绪激荡间,被他吓了一大跳。

下一刻,帷帽的轻纱里一声轻笑,也传来了一声轻唤——“阿婴”。自魏无羡幼时流落夷陵街头起,便从未听过的母亲的轻柔呼唤,仿佛穿越了前世颠沛流离的童年时光、又穿越了茫茫永寂的十三年,就这么落入了他的耳中。

刹那间,热泪涌出眼眶。

  

“阿英?”是语带促狭的有样学样,藏色笑吟吟地学着蓝忘机喊,“那么,阿英公子、蓝公子,就此别过了。”

微风拂过,她帷帽垂下的轻纱和素色的裙幅微微扬起,飘然若仙。魏长泽立在妻子身旁,微笑地凝视着她,黑衣虽冷、眸光却暖,是一生都看不倦的神情。

两人一驴,走远一程,魏无羡就忍不住趋前几步。直到男子的黑色背影与女子的素色身影慢慢消失,消失在远方如画卷般绵延的青山碧水之中。

魏无羡足下一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将脑袋深深埋在了郁郁芳草中,“爹……娘……”

蓝忘机也在他身侧跪了下来。

过了良久,蓝忘机柔声道:“你跟父亲母亲很像。眼睛和嘴巴,像你母亲,眉毛和鼻子,像你父亲……”

他捞起魏无羡垂到地上的红发带,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在青草味和檀香味里,魏无羡眼前模糊一片,醒了过来。

  

静室里,烛火摇曳。

两人齐齐醒来,一瞬间怔忡难辨是梦非梦。只因这梦境里,笑与泪都入了心,真实到不敢相信是虚幻。

魏无羡兀自恍神,蓝忘机默不作声,将他的帛枕轻轻抽走,把自己干燥的帛枕推了过去。

“蓝湛……”

“我在。”

“蓝湛,你刚说的那句话,和小时候江叔叔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嗯。”

“蓝湛。”

“嗯?”

“再叫声父亲母亲来听听呗?”
“……”

  

次日夜,魏无羡又要燃上貘香炉,蓝忘机道:“不急。”

他说,要先为母亲准备一份礼物,方入梦。

魏无羡如梦初醒,拍脑门道:“我怎么忘了准备礼物!蓝湛你也不提醒我!”

蓝忘机诚恳道:“是我的不是。”

魏无羡一愣:“怎么就是你的不是了?”

窗外夜色如水,屋内烛光盈盈,映得两人的中衣如泛华彩。魏无羡拖住了蓝忘机洁白的袖子,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语重心长:“蓝湛呀,你怎么这么实诚,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先把错全兜过去了……”蓝忘机伸手搂住他腰,声音又低又磁:“你什么也不用说。”这一句话离耳畔太近,魏无羡不由自主脚下一软,直接软在了床上。

蓝湛长进了,真的……越发长进了。

  

第二日,魏无羡破天荒起了大早。

蓝忘机道,他为母亲准备的礼物,就在姑苏境内,离云深不知处三十四里路。

微风皱,池光青碧,绿树阴浓,楼台倒影。御剑倒可惜了这番夏时胜景。

下了云深不知处,就是熙熙攘攘的集市,因起了大早,不用赶脚程,魏无羡照例一路又吃又玩,只是姑苏的集市对他来说已太熟悉,欠了点新鲜感,但因为身侧作陪之人是蓝忘机,所以每一天、每一件事又永远是新鲜而不腻烦的。

赶集的女子们一看见蓝忘机就躲开几步,低眉顺眼,一等这身如雪白衣走过,又立刻踮脚抬眼,看也看不够。魏无羡肚中暗笑,放下手中的小食,一手勾起蓝忘机的下巴,道:“含光君,别每回都这么严肃嘛,你看姑娘们都吓得不敢看你了。”

他用竹签扎起一个丸子,“含光君,啊——”

蓝忘机张嘴。

“味道如何?”

“尚可。”

“哈哈哈哈哈!”

  

离了集市,出了阊门,到了姑苏城外,人烟便渐渐稀少了。道路两侧绵延开大片的稻田,青山妩媚,秀水如带,两人走走停停,宛如徜徉在一幅青碧色的山水画卷里。

细雨轻洒,田埂上蹲着几个农家娃娃,互相打闹,下雨了也不回家,小衣裳上滚满了泥巴,正玩得咯咯笑。魏无羡看了一会儿,笑道:“蓝湛,你看,这个娃娃跟阿苑一模一样,在泥里滚得这么高兴,哈哈!”

蓝忘机点了点头,神色温柔。

魏无羡又道:“下回出来游山玩水,要带上思追儿,让他也瞧瞧这些小朋友,是不是很像小时的他,哈哈。”

他叹了口气,正色道:“蓝湛啊,不是我说,你们姑苏蓝氏的弟子,一个两个也太拘着了。别说你叔父,他们连看见你,也大气都不敢喘。真该多带他们下山玩玩,感受一下这农家野趣、看看这些小泥娃娃,多有意思……呐,像你小时候那样一本正经的,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弹琴,我看,都没来这种地方玩过吧。啧啧,我可怜的小含光君。要我说,嗯!这趟回去就带孩儿们下山玩!”

蓝忘机瞅了他一眼。

“上回,你说带他们下山吃湘菜馆,我可拦着了?”

“没有!”

“上上回,你说带他们夜猎,结果跑去看划龙舟了,我可罚倒立了?”

“没有。”

“上上上回,你带他们去姑苏城里逛花朝节,我可有不允了?”

“没有……”

魏无羡张口结舌,半晌,搂住了蓝忘机的肩膀,一下下揪着他的抹额飘带,喜滋滋道:“我家含光君,果真是最最贴心的人儿。”

  

他却猜错了。

小小的含光君是来过这里的,亦是细雨纷纷,也有泥娃娃笑。一个小小的白衣如雪的身影,胸腔里揣着小小的雀跃与期盼,映着一个笑意飞扬的少年的影子,孤身走过三十四里路,只为摘回去一枝他说会格外好吃的带茎的莲蓬。

如今,隔开了二十余年后,同样的一段路,换做了两个人在并肩走,这路,便不觉有多漫长了。同样一幅青山碧水徐徐展开的画卷,画中人不再形单影只,终有一人,回到你身边,与你嬉笑细语,共赏那江山如画。

  

山间新雨,空旷清新。三十四里路,走走玩玩看看,很快也就到了。

站在莲塘前,魏无羡道:“哎呀,蓝湛,这就是你要来取礼物的地方啊。和我们云梦的莲花湖倒是各有情致,姑苏胜在小巧秀气,云梦更显烟波浩渺。”

看莲塘的是一位老妪,头发有一半已经花白了。蓝忘机仔仔细细看她,魏无羡心中大奇,他还未见过蓝湛这么认真仔细地看一位女子,而且眼前这女子,也不是什么美娇娘,分明是位老妪嘛。

两人撑舟入湖。这莲塘比他二人常去云梦游赏兼摘莲蓬的莲花湖要小巧许多,莲枝挨挨挤挤,莲蓬倒已到了成熟的季节,青碧欲滴,饱满欲坠。蓝忘机挑了几只姿态最美的,小心翼翼连茎摘下,放入乾坤袋中。

魏无羡举着碧伞般的荷叶盖在头上,在舟中美美睡了一觉,荷风幽香里,借着荷叶掩护亲了蓝忘机两口,怎叫一个心满意足。待归时,两人又一口气摘了半船莲蓬,之前集市里尝了不少小吃,这会儿也不饿,尽数用乾坤袋装好准备带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拍胸脯道:“等回家,哥哥用莲子给你做好吃的。”

蓝忘机道:“你做?锅不会烧穿吗?”

魏无羡道:“我的蓝二哥哥,本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好吗?莲子粥,莲子羹,莲子汤,莲子汤圆,莲子烧鸡,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他眼中如映横波、笑意缱绻,正要伸手去抓船桨,却被蓝忘机一把紧紧握住。小舟悠悠荡荡,舟下碧水涟漪翻弄。

  

离开时,蓝忘机往那老妪手中放了一大锭银钱,认真行了一礼。

老妪感恩戴德,只道自己守了一辈子莲塘,如白衣公子这般俊秀的人物,平生也只见过两个。

  

夜沉如墨,燃香袅袅。

高高低低插了数枝莲蓬的白玉瓶,端端正正立在貘香炉前。

花了不少心思把莲蓬插得姿态曼妙后,魏无羡问蓝忘机,这莲蓬,真的能一并入梦吗?

蓝忘机答:“摘,是心意。入梦与否,看天意。”

  

墨夜转为白昼。蓝忘机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正置身于龙胆小筑前绽放的龙胆花丛间。

他将魏无羡拉起。白玉瓶和莲蓬,静静地躺在他俩身边。

“魏婴。”

“嗯?”

“这礼物,你送去母亲那里可好?”

魏无羡点了点头,轻柔地抚了抚从瓶中伸出的莲蓬,将白玉瓶郑重地摆放到小筑前的木廊上。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蓝忘机身边。

  

两人屏气凝神,望向古拙而不失雅意的小筑。

日光明净,往日幽幽怨怨的龙胆花似也被映照得明亮了几分。

屋门“吱呀”一声,青蘅君夫人缓步而出。

她的面庞因为终日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却掩盖不住眉眼天然姝丽。迈出屋门后,她四下张望了一番,似在寻找什么身影,见无人在候,也并不失望,只微微一笑。

目光一转,她轻轻“咦”了一声,俯身举起了玉瓶。莲蓬青碧可爱,莲茎修长优美,她将它举高到了阳光底下,细细欣赏,似是知道置玉瓶在此地的人会是谁,面上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

清浅的阳光洒在她同样玉色的颈项上,她举目仰望的姿态优美而动人。

躲在龙胆花丛里的魏无羡由衷地轻声赞美道:“你娘……娘真美啊。”

蓝忘机浅色的眸子凝视着母亲的侧影,一动未动。

魏无羡握了握他的手。

蓝忘机点头,倏然起身,素白如雪的靴子向前踏出了一步。

   

 

-完-

  

文/洋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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