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浪漫至死不渝。

【忘羡丨岁岁无终·其七】年中记事

平日素净得一如泼墨山水的云深不知处，终于也在年节里张罗了些喜色。悬于山门两侧的红灯上描摹着细致纹样，一幅喜鹊登枝图，一幅连年有余图，颇有些别致。

往年倒是不会这般“大张旗鼓”，不过象征性地布置些应景物什，可数日前蓝忘机同魏无羡远游而归，既是要在家中过年，魏无羡便决计不肯消停，提前好几日把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窗花样式都描了下来，把年节里还留在云深不知处的小辈们都召到了兰室，将这些花样一一教给众人。

蓝氏子弟聪慧，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课堂”，都觉得新鲜，把剪窗花看得像平日的课业一般兢兢业业，一边专心于手中的剪子，一边各自心下嘀咕：魏前辈实在让人惊叹，一手符咒画得无人能及不说，现在居然连过年的窗花都能画，真是学好一门手艺就能走遍天下。

唯有蓝景仪，与蓝思追并肩而坐，眼睛盯着手中的红纸，人却悄悄往一侧挪了挪，低声道：“思追，你说魏前辈怎么会想到教大家这个啊？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蓝思追头都不抬，以同样轻的声音回道：“课上不可私语。”

说完又轻声补了句：“含光君来了。”

边上的人果然安分了。

众人见蓝忘机来了，都把正襟危坐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若是外人见到这一屋子俊美少年挺胸垂首专心致志地剪窗花，不知会有多惊奇。

蓝忘机扫了眼众人，目光便自然而然落在了讲桌后的人身上，那人的目光也黏在他身上，眼底笑意难掩，兰室之内恍若登时春光烂漫。

蓝忘机径直走了过去，在魏无羡身旁落座，似乎完全不觉得此时的课堂有什么不妥之处。

魏无羡忽然看着堂下的少年们啧啧出声，换得身旁蓝忘机一个困惑神情。

魏无羡扭头与他四目相对，真诚道：“蓝湛，你没来之前，我当他们已经够认真了，原来还是有人打马虎眼儿。你说说，这是多好的一门手……不不，一种文化熏陶啊，可不比背诵各大仙门的族训家史要有意义吗？我，用心良苦。这样的用心他们却不懂，我，有苦难言。”

说罢还有模有样地一手捂住心口，一脸愁云惨淡。

蓝忘机见他演得兴致甚好，颔首道：“确实。”

魏无羡再接再厉：“你也觉得应该适时教些有意思又有意义的东西给他们，对吧？”

蓝忘机看了眼他手中“有意思又有意义”的大红窗花，默了默，再一次颔首：“诚然。”

魏无羡突然大声道：“听见没！含光君同意你们明日去打年糕了！”

众少年不敢大声欢呼，纷纷点头如捣蒜，蓝景仪更是喜上眉梢，趁着这阵躁动，对蓝思追兴奋道：“我就知道魏前辈有办法！”

原来蓝忘机来之前，魏无羡同众人说起当年自己在云梦莲花坞过年，都要和师姐师弟们一起打年糕、下山采买年货，云梦当地的市镇一到年节里自然热闹繁华，逛起来乐趣无穷。

自幼呆在云深不知处的众人往年哪会见过这样的光景，魏无羡又向来口才极佳，把打完后新鲜热乎的糯米年糕说得天上有地下无，还讲自己当年吃年糕的情景演得有声有色。

少年们忍着馋，又恨不得立即尝到，可转念眼前浮现蓝启仁和蓝忘机的脸，脑子里那点可怜兮兮的馋念，霎时烟消云散。

魏无羡看不过众人的可怜样儿，打了包票，说明天一定带大家下山打一回年糕，只等蓝忘机来了，众人需得配合他。

结果他半个字没提打年糕的事儿，连演带哄把蓝忘机给套了进去，先斩后奏就宣布了！

一旁的蓝忘机还没发话，他倒是理直气壮，道：“你刚才都说是“诚然”要教的，年节里打年糕这么难得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了！我们明日带着他们去，早去早回，不会耽误事儿的。至于你叔父那儿，你去说说呗。”

堂下众少年剪窗花的手都停了，齐刷刷屏息凝神，等含光君的答复。

顿了片刻，蓝忘机看着眼前这人，第三次点了头，干脆道：“好。”

众人长出一口气，魏无羡乐得不行，直接扑向了蓝忘机，自然是被稳稳接住了。

他凑在蓝忘机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我画的窗花好不好看？”

蓝忘机这回没点头，只是不动声色收紧了环住他的双臂，亦轻声道：“嗯。”

感觉到魏无羡埋首在自己肩头笑得微微颤动，蓝忘机低语：“好看。”

嘴角上扬的弧度似是再也压抑不住，背对着众多子弟，将魏无羡完全拢入怀中。

似是当时年少，紫衣少年神采飞扬，隔着藏书阁一张案几，将一幅小画推到了自己面前，画上的少年倚窗静读，眉眼神态都惟妙惟肖。

蓝忘机从小便知道，魏无羡的画，画得很好。

第二日，忘羡二人携一众小辈去往附近乡镇，一路询问，找到了镇上往年集中多户人家打年糕的粮场，却不见想象中热火朝天的情形，粮场外竟是十分冷清，只有几个孩童在空地上游戏，几位妇人围坐在一处边闲话边择菜。

魏无羡挑了挑眉，环顾一圈，径直向那群玩闹的孩童走去。还没等走近，几个妇人忙赶跑过来将孩童们搂到了身后，神色颇有些警惕地看着这陌生青年。

蓝忘机走到魏无羡身侧，妇人们见他恍如仙人，气度非凡，便略欠了欠身。

魏无羡见自己如今居然比不上含光君招人待见，不由笑道：“姐姐们别怕，我们可不是坏人。不信你们看看这位公子，他像坏人吗？”

蓝忘机静立一旁，任由妇人们打量。

一位妇人开口道：“二位公子莫怪，我们也并非有意，只是最近镇上生了怪事，实在叫人害怕。”

魏无羡问道：“此话怎讲？”

那妇人见他面善且亲切，便渐渐放下了警惕之心，叹道：“镇上数日前来粮场打制年糕的几个年轻小伙，都不见了。”

魏无羡疑道：“不见了？”

那妇人道：“正是，说是那日结束后各自回家，却都没有到家，他们的家人事后到处去寻也不见踪影，也报了官，可这种事让官府来查又有什么用呀……”

说到这里，妇人忽然压低声音道：“大伙都说，是年兽出来把人抓回山里去了呢。”

魏无羡与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年兽？那还真是应景，年节里还出来兴风作浪的妖物，可不得叫年兽吗？

回头与众小辈们将此事一说，众人脸上皆有些失望之色，可更多的是疑惑。

魏无羡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或者觉得哪里不对劲，都说一说。”

蓝景仪先道：“好端端的人，平白无故消失了，这也太不对劲了。”

魏无羡沉默片刻，点头，道：“你的发言很有价值。”

蓝思追道：“打年糕费时费力，却是年节必备，一般乡镇都是组织各家各户的青壮年，大家一起打制年糕，再分给各家。可以说，粮场打年糕队里的青年应该是最健壮的。”

魏无羡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所以？”

蓝思追道：“一般妖兽作怪，若是没有特殊的渊源，都会选择妇孺幼儿，因为易得手，省精力，也不易横生枝节。可是这次失踪的偏偏是这个乡镇上的一群青年，这一点十分古怪。”

魏无羡道：“很好，思追说到了点子上。那些妇人们的说法是年兽出没，抓人果腹，可是背离了妖兽选择捕食对象的常理。凡事若看上去有违常理，必然事出有因。”

一位小辈道：“魏前辈，您是想说这妖兽作祟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魏无羡道：“有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他身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蓝忘机忽然道：“邪祟。”

魏无羡赞同道：“正是。”

见众人还一脸云里雾里，魏无羡解释道：“即然不合妖兽出没之理，便先大胆排除，再做假设，不要觉得年节里人们休假停工，邪祟也要停工。他们逢年过节可没有休息的日子。”

众小辈们纷纷点头，有人道：“既然是邪祟，您将它召开一问不就知道了？”

魏无羡道：“确实，即召即问，点尸成将于我而言很简单，可是假若今日我不在呢？你们该如何找回失踪的乡民？”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很显然，若是魏无羡不在，他们没法用鬼道之法巧取捷径，只是因为习惯性依赖他，险些忘了历练的初衷。

魏无羡道：“距离回去还有些时候，能不能在回去前吃上年糕，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

众人：“？”

魏无羡大手一挥：“从现在起，大家分成两路，我和含光君各带一路。跟着我的人进山找人，跟着含光君的人去镇上探明详实的消息。一个时辰后就在粮场这儿汇合。”

小辈们应是，索性左右两边人分开，准备出发。

只有蓝忘机静立原地，没有动身的意思。

魏无羡转脸认真道：“蓝湛，我能感觉的粮场上残存的怨气，却没有凶恶杀气，想必那些失踪的青年都没有生命危险，这你一定也推测到了。”

蓝忘机低声道：“嗯。”

魏无羡笑道：“既然是怨灵，而非恶灵，我带着他们进山十拿九稳，不会有危险的。”

这回蓝忘机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

二人对视半晌，还是蓝忘机点了点头，好似轻叹，低声道：“万事小心。”

入山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人居然找到了。

说起来神奇，原本众少年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山中云雾障气并不寻常，一探便知有异常之处，却被他们这样轻松地找到了失踪多时的几位青年，倒叫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山中的邪祟知道魏前辈来了，就十分识相地将人送了出来？

现在鬼界做鬼都如此上道？

魏无羡心下生疑，检查过几个青年只是暂时昏迷，并没有中毒或被施以邪术，便让几个子弟将人背起，先下山。

众人回到粮场时正好是约定的一个时辰之后，蓝忘机带的那一队少年已经回到了原处。蓝思追远远看见魏无羡一行人背着几个青年回来，眼露惊喜，紧接着张望了一番，神色却又十分疑惑。

魏无羡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近后，还没等他说话，蓝忘机那一队的少年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却不是问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人。

众人疑惑道：“魏前辈，含光君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魏无羡愣了愣，皱眉道：“他不是带你们去镇上了吗？他人呢？”

蓝思追骤然有了几分焦急神色，道：“含光君原本是与我们在一处的，可是走到半路，忽然说山中恐有变故，让我带着大家继续探查失踪之事，他独自上山找你们。”

蓝景仪是随魏无羡一同上山的，听了蓝思追的话，更是大惑不解：“啊？我们从头至尾都没见到含光君，可若是含光君要找，怎么可能遇不到我们？”

魏无羡不知不觉沉下脸，低声道：“上山与下山的路是一样的，且只有一条，即便有那些云雾迷障，以蓝湛的目力绝对不至于迷失在山中。”

这座山里，果然有古怪。

顿了片刻，他道：“你们先将这几个乡民送到他们各自家中，思追，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下山，你便带大家先回云深不知处，将这件事告知泽芜君，让他带人来找我们。”

蓝思追担忧道：“魏前辈，您要自己上山吗？”

魏无羡理所当然道：“自然啊，我不去难道让你们去？”

见几个少年都要开口，魏无羡摆摆手，严肃道：“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了。我自然有我应对的方法，你们如果执意要跟着我，一旦发生什么事，岂不是浪费人力和救援的机会？”

蓝思追沉吟过后，认真点了点头，道：“魏前辈，您要小心。”

魏无羡哭笑不得，心道，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放心自己？

谁知蓝思追犹豫了一下，又道：“方才含光君说要去山中寻你时，我们都以为你们在山中会遇到十分棘手的邪祟，故而十分担心。”

他身边的一圈少年都纷纷配合地点点头。

蓝景仪也奇道：“有魏前辈在呢，这不是一上山就找到人了吗？你们今日这都是怎么了？”

众人腹诽——

你若是见到含光君当时的神色，一定也会这么想。

蓝忘机抬头看天色，距离他入山应该不过一个时辰，左前方的山石纹路奇异，格外规整，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一炷香前，他曾经路过这里。

四周山气愈发浓郁，山间的鸟啼虫鸣似而耳边，又似被隔绝在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之外。正在此时，避尘剑于剑鞘中微微颤动了一下。

妖物。

迷雾缭绕间，那块山石后，缓缓走出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体格纤弱，身着简单素朴的月白衣衫，长发轻软，垂于耳畔，一双眼睛似会说话般明亮剔透。

她走出来，见到蓝忘机背负仙剑，一身清标，似是反倒被他吓了一跳，瑟缩着后退了几步。

若非此时此地，寻常人见了这女子，只当她是在山中不小心迷路的小姑娘。

女子犹疑道：“这，这位，公子，是仙门中人？”

声音清脆，却好似很多年没有与人说过话，开口便是磕磕巴巴，难成整句。

蓝忘机不置可否，背后的避尘剑光微闪，似是代他作答。

女子撇开脸，像是害怕避尘的光华，解释道：“我，不知道，会把你，引来，实在，抱歉……”

蓝忘机忽然抬手，似是要取剑，女子连忙抬起手挡在自己眼前，悲戚之情骤生。

却没有等到那道冷冽剑光。

女子移开了手，只见那仙士手中多了一把木色发亮的古琴，他托琴于一掌，另一手拨动琴弦，原本似有若无的封闭空间内升起泠泠琴音。

不知他拨动了哪一根琴弦，半空中响起一低沉嗓音，问道：“尔乃何人。”

女子从未见过姑苏蓝氏琴音问灵的绝技，不由一愣，心道：“很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

谁知她心中所想的这句话，也在山雾缭绕间响起了，女子不禁下意识地捂住嘴。

原来，这位公子是见自己说话吃力，才用这个办法来与自己对话。

女子定下心神，心道：“年年。”

为谁所杀？

年年愣了，似乎没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死了，是山中游魂，连心中所想都停滞了一瞬。

“我……我走到了湖心，水漫过来，胸口很疼……等我醒来就站在这块石头边了，可这样也好，我总是要留在这里等他的。”

等何人？

年年似有些雀跃，连半空的声音都染上几分少女的可爱：“等我喜欢的那个人呀。”

顿了顿，又缓缓道，“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若是这世上的人都忘了他，他又怎么肯回来呢？”

“所以我要记住他，等着他。”

等了许久没有听见琴音再度响起，年年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可是也曾失去过所爱之人吗？”

蓝忘机悬于琴弦上的手微微蜷起，目光落在忘机琴上。

年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发现这把琴有些旧了，似乎已经被主人使用了无数次。

被它的主人背在身后，走遍名山大川，经历许多人事，也遇到过无数像自己这样的游魂，将方才那样的问题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重复。

年年道：“公子千万不要误会，只因为被我无意中引入这片山雾的人，大多都有这样伤情的往事。久而久之，我想，没有失去过心爱之人的过路人是不会听到我的心声，也不会被困在山里的。前几日来了一个镇上的青年，边走边哭，身后还追了几个他的朋友，见他魔怔了似地往山里走就要拦他，可入了迷雾中的人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的。”

“我看他们都劝得又急又气，只怕会打起来，只好让他们都昏睡过去，若是有人上山一下子就能发现他们，方才果然来了几个人把他们带走了。我，我没有想害人。”

年年越说声音越低，毕竟是她把人引入山中的，这也无可辩解，只是……

“只是，我从没引来过修仙之人，只当是仙门中人不易陷入这样的幻境，不知道为什么，看公子修为甚高，竟也无意走入了迷雾。”

年年散出的幻境波及粮场周围的区域，魏无羡一行人到了粮场后都没有觉察到，只有蓝忘机格外紧张，总觉得魏无羡会出什么事，故而到了镇上，还是追上山来。

不料这个幻境其实只对他产生了效用，一般幻境绝不能让修为极高的仙士迷失，可年年的幻境有些不同。

你可曾，失去所爱？

他在步入山中后，耳边始终似有若无回响着嘈杂人声，却挥之不散。

“听说了吗？夷陵老祖死了！大快人心！”

“要我说杀得好！为修仙界除了一大祸害！”

“可是不吗！真是报应不爽。”

……

“蓝湛！”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幻境打破了一个缺口。

蓝忘机下意识的双唇开合，无声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魏婴。

年年瞪大眼睛，道：“从来没有人能听见这个幻境外的声音，除非是......”

除非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幻境中人心心念念——难以舍弃的人。

年年笑道：“公子，原来你的心上人尚在人间。看起来，他也很在意你。才这么一会儿，就来寻你了。”

翻袖收琴，几乎是同时，周遭围绕着的雾气蓦然散去，年年仍站在那块大青石前。

蓝忘机道：“愿入轮回？”

年年微微一笑，道：“不愿。我，不想，忘了他”

蓝忘机颔首，道：“好自为之。”

年年冲他郑重一礼，转身向青石走去，身影消失在石后。

与此同时，魏无羡的身影从山路尽头跃入了眼中，一看见蓝忘机便跑了起来，连喘带笑，扑进了一个馥郁檀香的怀抱。

蓝忘机轻轻拍他后背，帮他顺气，道：“慢点。”

魏无羡趴在他肩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故意大声道：“不行！再慢点，我家含光君就要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到时候我去哪里找？哭都没地方哭！还好我来得及时。”

蓝忘机哭笑不得，却轻轻嗯了一声。

魏无羡从他怀里退开一点，盯着含光君的一双眼睛，挑眉道：“你‘嗯’什么？难道你真想跑呀？我告诉你这可来不及了，夷陵老祖看上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跑。不然我就派出十万鬼将天涯海角翻天覆地找你，还要满城满镇地贴告示——家中走失了貌美如花含光君，若有见者告知，必有重酬，若有直接领回者......”话还没说完，魏无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

险些跌跤，魏无羡一愣：“啊？”

蓝忘机将他稳稳托在怀中，重复了一遍，“直接领回，酬谢什么？”

魏无羡啧舌，道：“蓝湛，你学坏了。”

说罢，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一点，退开几寸仍是气息交缠。

“直接领回者，夷陵老祖以身相许，怎么样？”

见蓝湛眼底起了波澜，二人之间距离越凑越近，魏无羡忽然“哎呀”一声。

“我和思追他们说，一个时辰后我若是还没下山，就回云深不知处把泽芜君找来救我们，一个时辰是不是快到？”

二人飞身下山，魏无羡瞥见含光君微微泛红的耳廓，心中有一丝歉意。

小辈们果然都在粮场等着他们，还有几个青年正把打年糕要用到的工具搬出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乡民，倒茶的，捧瓜果的，还有拉着几个蓝家的小少年一通猛夸的。蓝氏子弟哪见过这么热情的架势，思追脸涨得通红，远远望见魏无羡二人总算回来了，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唤出来，心里直道谢天谢地。

几个青年醒来后，为了感谢少年们相救，主动要求教大家打年糕，再带上好些回去给家里人都尝一尝。

至于后来，蓝启仁老先生咬了一口桌案前出现的那盘夹着辣椒的年糕，气得暴跳如雷让众人在大年初一罚抄家训，好好反思是怎么跟着魏无羡学坏的，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