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浪漫至死不渝。

【忘羡丨年年有余·其七】春衫薄

·前提早恋


蓝忘机打开门时,盯着门外的人冻得通红还沾了点雪的鼻尖看了许久。

魏无羡来时没想到姑苏会下雪,穿得单薄了些,此时正打哆嗦,脸上还泛着微醺的酡红,却还要眨眨眼睛强颜欢笑:“是我!惊喜吗!”

蓝忘机的手动了动,似乎有要掩上门的趋势。魏无羡眼疾脚快,迅速迈步抵住门,张嘴就要吐出一连串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不料一个激灵,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抖下一拨纷纷洒洒的细小雪沫。

蓝忘机眉尖一抽,实在看不下去,便把人拽进来,关了门,用审视的目光瞅着对方,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准备好的话花式打水漂,魏无羡倍感郁闷,只好极不情愿地嘟哝:“这不明天就除夕了,想来看看你……”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他只是在帮着师弟们挂灯笼时,看着浸在暖红灯火光中的莲花坞,莫名地想起了云深不知处,想着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像普通人家一样,挂灯笼、贴对联、放鞭炮?还是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又想到,蓝忘机会不会像他一样帮着家里挑年货、挂灯笼甚至放鞭炮,想着那个小古板一脸严肃正经地做这些事的诡异画面,他便忽地非常想见到真正的蓝忘机。于是他粗略算了下御剑来回所需时间,觉得这个时间应该不至于让他回去后被暴打一顿,就喜滋滋地飞过来了。

云深山脚下的长街,处处张灯结彩,烟火纷纷,有舞龙、舞狮的队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如同鱼龙闹海。魏无羡一路走来,人或物的光影倏来倏往,让人目不暇接。他手上托了坛酒喝着暖身,又买了冰糖葫芦和其他的一些在云梦见不着的糕点,不知不觉带出来的铜板都快花光了,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路上他也听到人们偶或提起,蓝家不喜喧闹,向来不在仙府中放鞭炮。尽管蓝家从未对外界要求过什么,但城中百姓感念姑苏蓝氏子弟的有求必应、让这一方水土得以平乐安康,每每辞旧岁,从来都是让这份热闹尽量避远云深不知处的,生怕叨扰了他们。走上山路时,魏无羡分明地感觉到,那分来自尘世的喧嚣,竟也真的渐渐远去、淡下了。

魏无羡便想,这里人也太爱操心,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哪有怕吵到人家的道理,蓝家不也没说什么嘛,刚我还看到好几个他家门生在街上溜达呢……回想起那副情景,顿觉有些好笑,再细细一想,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回身再望那长街上连绵的灯火光,心道这蓝家,也是有几分人情味的。

然而,静室门前的灯笼早就挂好了,飞檐四角,一角一个,大红灯笼悬起,黄穗子轻轻地晃。魏无羡站在灯笼下,视线随着那穗子飘来忽去,仿佛看见了蓝忘机站在板凳上小心翼翼托着这灯笼的情景。但百念不如一见,见不着放鞭炮的蓝忘机,也没见着挂灯笼的蓝忘机,他大失所望,来时兴致都消了大半。

遭到双重打击之后,发现这么久没见,蓝忘机对他的到来似乎表现得毫无波动,他心里就更郁闷了。

于是魏无羡兴致缺缺地闷声道:“没什么,就来看看你……看完了,我走了。”

他转身,正要推门,手腕却传来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道。转过身,只见蓝忘机抓着他的手,一脸平静:“……不看看别的?”

“……”魏无羡顿时怔愣,瞪大了眼盯着蓝忘机,盯得对方脸上的平静都快要出现波动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拼命憋住笑,情真意切地道:“想看你挂灯笼,可是你灯笼全都挂好了,怎么办呀?”

蓝忘机无言地盯了他良久,松了手,走入里间。魏无羡原地忐忑了一会儿,心里嘀咕着莫非蓝湛还有多余的灯笼,要拿出来挂不成。而后,他便看见蓝忘机搬出一张高脚梨木小圆凳,推开门,放到灯笼下方,踩上去,一伸手,轻轻巧巧地将灯笼摘了下来。

魏无羡站在下边发怔,仰头看着蓝忘机捧着灯笼垂眼望下来。灯笼的光是橙黄偏红,微微散着温热,照得蓝忘机那张白得像玉的脸都微微泛着红。

“魏婴。”

“嗯?”

他看见蓝忘机轻轻地呼了口气,双手捧着灯笼往下递了递,是小心又珍重的模样:“可以帮我挂上去吗?”

魏无羡当机立断,果决道:“不可以。我明明说的是想看你挂。”

他也不是故意要逗蓝忘机,只不过是发自内心地想看蓝忘机挂灯笼而已——尽管,蓝忘机在把灯笼递给他时,垂着眼帘望下来的那一眼,就足够让他的心胡乱发颤鸡飞狗跳了。

于是蓝忘机换了个问法:“可以跟我一起挂吗?”

魏无羡:“你耍无赖!”

说完还是去搬了另一张凳子出来,用巴不得贴到对方身上的姿势,跟对方一起捧着灯笼挂上了房檐。

两人又用同样的方式把整个静室房檐上挂着的灯笼都摘下来重新挂了一遍,魏无羡原先的郁闷一扫而光,一想蓝湛这么一本正经地陪他挂灯笼,顿觉又好笑又可爱,想着是不是自己提出“想跟你一起吃年夜饭”他也会认真考虑该如何实现,片刻后又打消念头,默默告诉自己,以后总能实现的。

最后一个灯笼挂上去后,蓝忘机瞥了魏无羡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魏无羡莫名从这一眼觉出些焦灼来,便问:“怎么?”

蓝忘机斟酌片刻,淡声道:“……你还有别的想看的么。”

魏无羡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嘻嘻地直面蓝忘机带谴责意味的目光:“看什么别的,看你就够了——蓝二公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别这么看我,你要是想我多留一会儿,可以直说的。”

笑完他又凑过去低声引诱道:“这样,要是你承认想我留下来,我就留这过夜;要是不说,我立刻就走……”

蓝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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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不假思索:“会。”

“哦……”魏无羡默默把头埋入蓝忘机颈窝,半是埋怨半是调侃地道,“你们家打人真挺疼的,不像我家不痛不痒。反正到时候……你别一个人挨着。”

顿了顿,他又道:“我陪你。”

蓝忘机没说什么,只默默伸手揉他的头发,像揉着什么软乎乎的小动物。魏无羡缩到他怀里蹭了蹭,还没蹭够本,便觉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庄严又笃定:

“我心甘情愿。”

魏无羡抬眸,蓦然感觉自己从蓝忘机那一贯清浅淡漠的眸光中读出了点隐约的温柔,一如当初自己离开藏书阁时鬼使神差地回头迎上的,透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投来的一瞥。

那一瞥没有如他想象般带着恼恨,反而像是要紧紧追随他一般,有无奈,也有缱绻。

他也就鬼使神差地心头一窒,莫名地觉得那视线对自己而言过于炙热与执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走近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些事他会永远记得。如同哪怕时隔经年,那目光也还是会跨越山川河海,穿过万千人影,稳当、执拗地落到他身上。

这一道目光,与这一句简单的、也许对蓝忘机来说是斟酌了许久的“心甘情愿”,比任何亲昵的动作都要来得让人心头发烫,魏无羡忽然就觉得自己才成了话少的那一个,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回应便是如此刻一般——拥紧对方,一字一句地道:“我也是。”

 

窗外,静雪缥缈,灯笼高悬。隐隐约约的,是从世外遥遥传来的、无论多远都阻隔不了的爆竹声。

这是一派禅意的云深不知处在一年中最难得的时候,仙府中万事万物都似沾染了人间烟火气,不论是草木,抑或是人。


-完-


文/曲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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